什么叫“賣慘”主播？

舉個例子，不知道您有沒有刷到過例如“單親父親抱孩子跑外賣”“幫助困難農戶直播賣貨”這類標題，點進這類短視頻或直播，您是否會因為同情畫面中的當事人，而下單購買商品？

下面就來認識一位網絡“賣慘”主播。這位主播叫“小松”，他的網絡人設是一個送外賣的單親爸爸。在“小松”發布的眾多短視頻中，他經常帶著年幼的女兒，對鏡頭講述自己生活的艱辛，為了撫養女兒必須拼盡全力工作。那么，小松這類“賣慘”主播，他們講述的一切，有幾分是真？幾分是假？來看警方查處的幾起案例。

靠著發布家庭變故、無奈抱娃送外賣等這類“賣慘”視頻，“小松”的網絡賬號獲得了大量粉絲的同情，他在各大網絡平臺累計吸引了40多萬粉絲。然而，警方經過調查發現，“小松”并不是外賣騎手，他所穿的外賣制服是專門在網上買的；另外，他也不是“單親爸爸”，而是有一個完整的家庭。針對網絡主播于某虛構悲慘遭遇騙取流量進而謀取利益的違法行為，警方依法對于某進行了行政處罰。

2024年11月發生在貴州畢節的另一個案例，網絡博主“小葵”在網絡賬號中發布視頻稱，她被家人逼迫“嫁人”，婚后還遭遇了“家暴”、被砍斷手指等。隨后，該“賣慘”視頻在網上迅速傳播，播放量達26.1萬余次，引發大量網民關注。經畢節警方調查后發現，網絡博主成某某為了吸粉引流，捏造了自己被家暴等虛假情節。針對成某某故意編造虛假劇情，造成了不良社會影響，公安機關依法對成某某處以行政處罰。

假借“助農”旗號 通過“賣慘”博同情

本來是愛心網友好意助人讓人感動，結果背后卻是這些網絡主播編造虛假境遇，吸粉引流。甚至還有些人，利用“賣慘”的方式，從中獲利。下面來看四川樂山警方破獲的一起“賣慘”引流虛假廣告案，該案的涉案金額達到400多萬元。

視頻中的果農正在向網絡主播哭訴因芒果滯銷，無法帶患病的兒子就醫，主播聽到這段經歷后立即決定收購這批芒果，而主播的這番操作也贏得了粉絲的一致贊賞，并因此下單購買鏈接中的芒果。

樂山市公安局沙灣區分局網安大隊教導員 李毅：我們發現諸多涉案視頻的劇情，都似曾相識，而且這些視頻也有不少穿幫的細節。比如兩段不同視頻、不同人物穿的衣服都是同一件。同一個人在不同視頻中飾演的不同角色，有時扮演貧困果農，有時扮演善意或惡意的水果收購商。

四川樂山警方通過網民舉報的線索調查發現，該網絡直播團隊從2023年年底開始，就在網絡上不斷發布“賣慘”視頻，通過博取粉絲同情來吸引流量，并以此推薦代銷的商品來賺取傭金。

樂山市公安局沙灣區分局網安大隊教導員 李毅：本案的涉案賬號是一個名叫“大先哥助農在行動”的短視頻賬號，粉絲大概兩百多萬。這個賬號的運營團隊有三到七個人，主要業務是在互聯網平臺銷售各種應季的水果。

據警方了解，每到水果采摘的季節，先某就會組織團隊游走于全國各地，專門打著助農的噱頭，通過制作劇本、虛構場景、捏造人設等方式，通過“賣慘”視頻來代銷水果。

從2023年1月至2024年2月，“大先哥助農在行動”的賬號銷售水果達400余萬元，下單的粉絲來自全國各地。另外，據警方了解，該賬號直播中展示的與實際售賣的水果存在貨不對板情況，但由于售后操作煩瑣，以及產品價格不高等原因，所以很少有人選擇退貨。

樂山市公安局沙灣區分局經偵大隊副大隊長 葉志國：本案涉嫌虛假廣告罪，屬于經濟類犯罪案件，是指廣告主、廣告經營者、廣告發布者違反國家法律規定，利用廣告對商品或者服務做虛假宣傳。根據司法解釋，普通商品獲利超過10萬元、特殊商品獲利超過3萬元，就可以認定為情節嚴重。

拍攝“賣慘”視頻引流 形成灰色產業鏈

隨著當地警方的深入偵查，一條從前端打造人設、孵化網紅，到中端內容編撰、劇情拍攝、電商運營，再到后端農產品供應，一個無底線“賣慘”博流量獲利的灰色產業鏈浮出水面。

樂山警方調查發現， “大先哥助農在行動”賬號的注冊人是樂山的先某，他從2023年1月以來，先后在各大網絡平臺注冊多個賬號，該團隊有明確的分工，專門通過拍攝“賣慘”視頻來引流和直播帶貨。

四川省樂山市公安局沙灣區分局網安大隊教導員 李毅：本案涉案人員共有3人，分別是負責人先某，主要人員陳某、朱某。先某負責團隊的整體運營，挑選貨源、場地 、組織拍攝，個人分取獲利的70%；陳某配合拍攝，朱某負責視頻的剪輯上傳。同時陳某和朱某還組織直播賣貨，每人分取獲利的15%。

2024年3月，樂山警方輾轉多地開展抓捕工作，該團伙的先某等3名主要成員在海南省三亞市落網。

犯罪嫌疑人先某：演員就我們幾個，都是賣水果的，就幾個人。拿那個背芒果的大叔的衣服，穿著拍點背芒果的視頻什么的。

據先某供述，他們賣貨主要有兩個渠道，一種是在發布的“賣慘”視頻中掛產品鏈接；另外一種是靠直播進行售賣，整個銷售已經形成了相對成熟的流水線操作，其中他們單場最多的銷售金額達30萬余元。視頻中所謂的水果經銷商，只是他們的一個虛假人設。

目前，先某等3名犯罪嫌疑人已被依法采取刑事強制措施。

起底網絡“賣慘”營銷產業鏈運作套路

由于“賣慘”這種方式能快速積累粉絲和流量，從而變現獲利，這使得一些造假者對這種“賣慘”模式趨之如鶩。另外，由于目前網絡技術和應用越來越普及，相關內容的制作和傳播成本很低，再加上平臺算法機制的助推，使得網絡賣慘亂象頻繁發生。

起底網絡“賣慘”營銷產業鏈的運作套路，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步驟：

挑選“賣慘”對象。一些MCN機構會選擇基層工作者或者偏遠地區的經濟困難群體作為拍攝對象，通過編造劇本來夸大或虛構他們的生活困境以此獲取網民的同情；

打造悲情人設。他們會組織專門團隊進行拍攝和剪輯，以此為這些被打造的所謂“網紅”塑造悲情人設，讓視頻內容顯得更具“真實性”；

變現獲利。也就是利用這些虛假人設“網紅”的流量進行直播帶貨，銷售各種商品來進行獲利，還可能通過打賞、賣課、加盟等方式進一步變現。

專家認為，對于這類賣慘視頻和直播，平臺也負有監管責任。

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法學院副教授 趙精武：通過這些“賣慘”的方式，能夠有效調動用戶的共情情緒，博取同情。并且，這類“人設”的運營成本和“劇本”的編寫成本也很低。基于這些，倘若平臺沒有對這些以流量為導向的算法推薦機制進行約束和調整，很有可能就會誘發這類“賣慘”的網絡信息快速傳播。一旦“賣慘”的網絡信息與社會熱點事件綁定，更可能在短時間快速登上熱搜，間接也加速這類信息的傳播。

專家：細化“賣慘”營銷的認定和處罰辦法

近年來，網絡“賣慘”現象不僅損害了網絡環境的公信力，也扭曲了社會價值觀。那么，從法律和監管的角度，針對網絡“賣慘”這種亂象該如何治理呢？

法律專家認為，網絡“賣慘”營銷利用了公眾的同情心獲利，可能會影響社會慈善事業的良性發展；另外，一些打著“助農”旗號的虛假 “賣慘”行為，還會干擾正常的市場供求信息，從而損害農戶和正規商家的利益。

切斷網絡“賣慘”營銷的非法利益鏈需要進一步完善法律法規，細化“賣慘”營銷中虛假宣傳、消費欺詐等行為的認定和處罰辦法，在法律層面上，形成有力震懾。

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法學院副教授 趙精武：“賣慘”營銷的有效治理離不開主管部門、平臺和用戶的共同參與。網絡平臺需要嚴格落實網絡實名制和黑名單制度，避免用戶通過頻繁更換“馬甲”等方式規避平臺管理。同時，針對“賣慘”營銷類視頻內容，可以考慮使用水印文字等方式提示用戶辨別真偽。尤其是針對存在短期內從“賣慘”到“帶貨”的網絡賬號，需要納入平臺重點監管范疇，提前進行信息內容重點審核。

(央視新聞客戶端 總臺央視記者 張崗 楊雍琦)